入口藏在风蚀岩壁的缝隙里,毫不起眼,像大地一道干裂的旧伤口。探头进去,一股浓烈的酸腐气直冲鼻腔,混杂着湿土和某种甲壳生物特有的腥味。光线幽暗,仅能勉强辨出脚下湿滑、布满细小孔洞的泥地。空气沉闷黏稠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阻力。这里就是目的地了,那些传说中无需本钱也能搏一搏的地方。洞里异常嘈杂。头顶、四周的岩壁、脚下的泥地深处,无处不在的窸窣声汇聚成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低频噪音海洋。是爪尖刮擦硬物的声音,是甲壳相互摩擦的“咔哒”声,是某种粘稠液体滴落的“啪嗒”声。这声音本身就像无形的压力,一层层裹上来。
很快它们来了。拳头大小的黑色工蚁,密密麻麻,如同从墙壁和地面凭空渗出的墨汁,沉默而迅猛地涌来。复眼在昏暗中反射着洞口透入的微光,细密得如同撒了一把冰冷的碎钻。没有震耳欲聋的咆哮,只有令人窒息的、沉默的推进,带着要将一切啃噬殆尽的决心。
“顶住!”不知谁低吼了一声。队伍里那个扛着巨大木盾的立刻往前一步,沉重的盾牌“咚”地砸进湿泥里。几乎同时,盾面上就传来密集如雨点般的撞击声,是工蚁们坚硬的口器在疯狂啃咬。盾牌后的身影绷紧得像块石头。旁边的人影则矮身从盾牌缝隙里刺出长矛,每一次精准的戳刺,都伴随着甲壳碎裂的轻微脆响。
火光猛地炸亮。一团不算炽烈却异常粘稠的火焰法术,准确地砸在另一股涌来的蚁群中央。火焰并未瞬间吞噬它们,而是如同滚烫的油脂般附着在甲壳上,持续灼烧。空气中顿时弥漫开蛋白质烧焦的刺鼻气味,伴随着甲壳在高温下爆裂的噼啪声。被点着的蚂蚁并未立刻死去,反而带着火焰四处乱窜,混乱像火星般在蚁群中蔓延。
战斗的间隙极其短暂。喘息着,目光迅速扫过泥泞的地面。那些碎裂的黑色甲壳间,偶尔会闪过一点温润的微光。是小小的、圆润的晶体碎片,或是几片奇异的、带着金属光泽的甲壳。更重要的,是那些散落在尸体旁、散发着微弱药草气息的暗红色小瓶,或是几块用草叶包裹、看起来干硬粗糙的食物。来不及细看,手指凭着本能飞快地掠过泥地,将这些微薄的战利品扫入行囊。指尖触到冰凉的小瓶和粗糙的食物包时,心头那根紧绷的弦才稍稍松弛一丝。
角落的阴影里,有人背靠着冰冷的岩壁坐下,撕开干粮包裹,就着水囊里浑浊的水,小口地、珍惜地吞咽。另一个人小心地拔开暗红小瓶的塞子,将里面粘稠的、气味辛辣的药膏仔细涂抹在手臂一道渗血的划痕上。药膏接触伤口的瞬间,他咧了咧嘴,倒抽一口冷气,但很快,紧锁的眉头便舒展开来。昏暗的光线下,疲惫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,短暂地压过了洞中永恒的窸窣。